太阳已经落下，夕阳伴随着盛夏聒噪的蝉鸣，映照着一片脏乱的小楼，偶尔有一两个下班的住户回家，捏着鼻子，表情嫌恶的跨过漫出污秽的臭水沟。

    宋砚站在窗前，目光向下，底下破败不堪的环境映入眼帘，亦如他脑海里沉重又麻木的记忆，令人感到不适，却又真实的存在着。

    他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，转身离开，走到房门转角时，怀里撞进了一个娇小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哥，”宋小倩一把抱住宋砚的腿，仰着头，手里还拿着两个花花绿绿的袋子，语气中含着小小的嘚瑟，“小卖部的王阿姨说我可爱，送给我的冰棍，给一个你吃。”

    宋砚低头看着抱着他的裤脚，笑得一脸稚嫩纯真的宋小倩，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好久没见宋小倩这么开心的笑过了。

    上次和宋小倩见面，还是她考上了博士，约他出来吃饭。只是两人碰面没几分钟就吵了起来，最后没等菜上来，宋小倩就撂下句狠话拧起包走了。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

    凉气顺着塑料袋贴上手背，宋砚猛地撇开了手。

    他眼神骤然清明起来，拍了下宋小倩的头顶:“乖，自己吃。”

    动作说不出的温柔。

    宋小倩举着冰棍，愣愣的看着她哥离开的背影。

    楼角有公共的卫生间，虽然味道感人，但也没别的选择，宋砚钻进里边洗了把脸。

    水是温热的，带着浓烈的铁锈味。

    宋砚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，又抬头去看洗手池前的镜子。

    镜子碎成了几块，黏在墙上，里面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，领口变形松松垮垮的黏在身上，脸上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，滴上衣领，水迹瞬时把发白的布料染成暗灰。

    他闭眼吸了一口气，再抬眸时眼里多了分凝重，像是想验证什么般的，宋砚抬手扯着松垮的衣领往下拉——锁骨下是汗津津的一片，皮肤倒是异常的白，和想象般，没有任何的伤口，或者结痂。

    镜子里的少年面部轮廓冷冽，眉目间是化不去的阴郁。

    宋砚放下手，勾起嘴角对着他笑了笑，说不出这笑容的意味，像是在庆幸，又像是遗憾。

    他确实回来了，原本应该在读硕士的宋小倩现在还在念小学，本该躺在ICU的孙照此时应该还只是哪个街头的混混，而他，现在也才不过十七岁，一个为了三年之后的高考备战的普通高中生。

    只是可惜了，好不容易才让孙照躺在病床上，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他奄奄一息的灰败面孔，又得重来一次，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。